太皇太后聽見這句,闔上雙眼,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沉沉睡去,再也沒有醒過來,
她將她殿中的宮人太監和她私庫中的所有田產財富,都留給了阿嬌。
王氏好不容易去了心中一塊大石,就算太皇太后手中的財富驚人,她也沒有絲毫計較。
風光大葬了太皇太后,劉徹還是一步都未踏進椒房殿,太皇太后一死,朝局便起了亂象,對他來說,要先平朝局。
可他也不是全然忘記了阿嬌,他時不時便會遣人來,告訴阿嬌,她的娘家兄弟又做了什么蠢事。
阿嬌越是無動于衷,他就越是氣急敗壞,這好像一場游戲,他不斷加碼,可阿嬌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楚服十分為阿嬌擔憂,若是陳家也不能再庇護阿嬌,她能不能繼續當這個皇后都很危險。
阿嬌毫不在乎,她不見母親,也不見兄弟,上輩子活著的時候,陳家爵位國除,劉徹還能有什么手段來壓著她服軟呢?
楚服捧來石榴花,她一直跟著阿嬌,聽見阿嬌對太皇太后的承諾,她問道:“娘娘要不要趁著現在,給陛下服個軟。”
衛夫人又懷上了,她果然如阿嬌說的那樣,接連生了兩個女兒,這一胎又將生產,心里已經隱隱相信,又是個女兒。
自從知道阿嬌詛咒她三胎得女,衛子夫便愈加與椒房殿撇清關系,尋常只在長信殿中走動,王太后極其喜歡她。
她是后宮得寵的第一人,她擺出這個姿態來,于下那些尹姬王姬跟著看風向,倒讓阿嬌清閑起來,連見都不用再見劉徹的那些女人們了。
楚服不明白為什么阿嬌這樣沉得住氣,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后宮中的女人,一生榮辱都系在君王身上,這樣做是拿雞蛋碰石頭。
阿嬌一枝一枝的挑選榴花,這些花要供到太皇太后靈前,反正劉徹也不來,她干脆在椒房殿中替外祖母和外祖父立了靈位,日日供奉。
這是她一片孝心,誰也不敢多說什么。
阿嬌道:“我那是哄著外祖母,讓外祖母安心。”
“外祖母的心太大了,裝著權勢、地位和整個竇家。”
阿嬌將石榴花插進瓶中:“而我不同,我的心很小,只能裝下一個人而已。”
余下的懷夢草被阿嬌藏在玉匣香囊中,日夜配帶,可這懷夢草的功效還是越來越弱,兩人從整夜相會,變成一夜只有片刻能見面。
阿嬌便讓人去尋懷夢草。
她愿意千金換一株。
因為開價太高,尋者眾多,這樁事在長安城中沸沸揚揚,傳到了劉徹的耳朵里。
他終于踏入了椒房殿,看著阿嬌,問她:“是誰?”
此一生,還未受過這樣的屈辱,阿嬌揚起臉,想到項云黷,眼中俱是明媚笑意:“是我的夢中人。”
管天管地,你還能管到別人夢里?
劉徹的氣質與阿嬌剛剛還魂時,全然不同了,他像一把已經開了刃的劍,立在那里便滿身的鋒芒。
他劍眉一挑:“夢中人。”
重復了這三個字,好像已經費盡了他對阿嬌的全部耐心,他轉身走了,沒一刻便有人來搜宮室。
阿嬌半點不懼,至少這一次,不用搭上楚服的性命了。
殿宇里什么也沒找到,搜宮的太監聞見香煙味,一掀簾子,看見了太皇太后的靈位,嚇得拜倒在地。
阿嬌坐在殿上:“搜完了?”
太監們互使眼色,什么都沒有,該如何交差?
阿嬌哼一聲:“讓他不必那么麻煩,想趕我走,我早就不想呆了。”
吩咐宮人們收起她從娘家帶來的東西,和太皇太后的賞賜,坐上車,離開了漢宮,去了長門。
劉徹好像被她這樣一番舉動給震住了,并沒有立刻就下廢后的詔書,他在找一個理由,至于要找什么樣的理由,她管不了。
一入長門,阿嬌便吩咐宮人們清掃宮室,擺上她喜歡的東西,院中要扎秋千,這整個長門宮都是她一個人,比在椒房殿,不知要痛快多少!
夜里殿中擺出五色鴛鴦鍋來,燙肉燙魚片吃,阿嬌捧著碗走到階前,外祖母已經過世,她已經沒有任何一點牽掛了。
都已經到了約定時間了,可這個殺千刀的胡瑤怎么還不來接她!等她來了,一定要揪掉她的狐貍尾巴!
阿嬌咬著魚片憤憤,天邊倏地出現一道白尾流星,她抬頭望著,覺得顆流星的白尾巴看上去毛茸茸的,十分眼熟。
殿中的宮人聽見“咣當”一聲,趕出去時,只見一陣眩目白光,娘娘的身影就立在白光之中。
宮人們睜不開眼睛,只有楚服勉強上前,她剛要去撈阿嬌的衣袖,還沒伸手,阿嬌便回眸一笑:“我走啦!”
說完便軟倒在地。
劉徹在未央宮中,正還不知道要拿阿嬌怎么辦,太監進來稟報,娘娘為流星所襲,沉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