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刺史上官義山的古怪脾性人盡皆知,只要是他在書房的時候,任何人不得打擾。
據說河南道節度使大駕光臨刺史府,臨到書房門口,卻不得入。大雪紛飛的時候,那位節度使在院子里足足站了半個時辰,這才等到上官義山從書房內走出。
那一次,人們都以為上官義山的宦官之路要止步不前了,如今因為死諫一事名聲大噪,以往的譏諷言語不復存在,上官府倒是多了不少來往訪客。
幽暗的書房內,只有一柱蠟燭散發著幽暗火光。上官義山處理完手頭事務,頹然躺在椅子上。直到現在,他才想起今天有一封書信送到府上。當時上官義山忙著處理事務,就放在一旁,如今想起來,順手拿來拆開。
借著幽暗火光,一字一字看過,上官義云山的眉頭也一點一點皺緊。當他看完信后,反而平靜下來,將信封燒掉,然后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也是這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刺史大人這么快就介懷了?”
上官義山好似早便知道有人在,依舊躺著,輕聲道:“從我去太安城那天起,就想到有這一天,不過我本以為只會死我一人。”
上官義山終于睜開眼眸,看向房梁上那個年輕人,問道:“你是梯田的人?第幾層?”
身上早已沾滿鮮血的年輕人輕聲道:“這不是你能知道的。”
說完,年輕人將一把匕首丟到上官義山面前的書桌上。
上官義山看著那匕首,沒來由哈哈大笑起來:“這就是梯田的人嗎?你們也會怕手上沾滿鮮血?”
年輕人道:“我這是給你機會。”
上官義山自然知道他所說的機會是什么,于是這位刺史大人當真拔出匕首,自刎而死!
解決了上官義山的年輕人走出書房,輕柔的月光照在臉上,赫然是今天來到汴州的信使趙顯徽。
書房外,是一具具尸體,空氣中的血腥味異常濃重,只要是刺史府的人,上至垂暮老者,下至襁褓孩童,唯有一人還未死。
趙顯徽接下來的目標,自然是那個還在房中熟睡,對房外之事渾然不知的刺史府大小姐,上官義山唯一的女兒,上官苑。
趙顯徽才要動身,一陣木魚聲響起。不知何時一位身披袈裟的和尚出現在院子里。
那和尚看著滿地尸體,一聲聲念著佛經,為這些本不該死卻死去的人超度。
趙顯徽看著那個本不該出現的和尚,冷聲道:“玄真法師?”
和尚并不回話,依舊低聲為那些亡魂超度。
趙顯徽剛想動身,和尚卻突然出現在趙顯徽面前,木槌對其身前狠狠一敲。要不是趙顯徽反應快,收回即將邁出去的那一腳,這看似柔弱的一敲,恐怕就能要了他半條命。
趙顯徽怒道:“法師當真要攔我?”
和尚搖搖頭道:“攔自然是攔不住的,便是今天攔下了一位云和,明天就會來一位龍陽,甚至十老農。”
“只是,上官施主既然用自盡求一條人命,施主為何要毀約?”
趙顯徽看著西方,輕聲道:“法師可不要走上反路。”
和尚又道:“西行之前,貧僧還是希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趙顯徽再度怒道:“你佛家所謂的立地成佛,可知害得多少人一味追求終南捷徑,卻忘了漸行漸進的苦修?連警醒世人辛苦修行之后才可立地成佛都不知道說,做什么佛頭!”
和尚搖頭道:“阿彌陀佛,貧僧不求施主成仁,但求能帶上那位女施主,護其周全。”
趙顯徽凝視這和尚,半晌才冷聲道:“我要是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