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波反轉來的意料之外,不止是慕云卿,其他人也都震驚地愣住了。
尤其是秦氏。
她就差把“怎么不是慕云卿”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情緒激動地說:“這怎么可能!道長一定是算錯了,你再算一次!”
秦氏本意是想再給清虛道長一次機會,讓他能夠順著臺階下來說出慕云卿的生辰八字,清虛道長倒是配合,果然又算了一次,然后說:“沒錯,就是這個。”
秦氏:“……”
瞧著秦氏那副有氣無處撒的樣子,慕云卿很想笑,可轉念一想自己的計劃又被人攪和了,她就笑不出來了。
同樣笑不出來的還有老夫人。
她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瞪視著屏風上隱隱透出的那道身影,音色沉沉:“哪里來的江湖騙子,還不快與我打出去!”
老夫人話音方落,便有婆子上前將清虛道長趕出了寶墨堂。
如意奉茶道:“老太太您喝口茶,消消氣。”
不料,老夫人竟氣得一把揮開了茶盞,上好的青花瓷杯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濺得到處都是,嚇得房中眾人紛紛起身。
她狠狠剜了秦氏一眼:“你請來的好道士!”
“老太太息怒,這……這不關媳婦的事啊,媳婦原本也是一番好意。”秦氏可委屈壞了,偏又不能解釋,她總不能說她本來請清虛道長回來是為了坑慕云卿的,這會兒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默默承受老夫人的怒氣。
“我看你是想擺弄了我,今后要來當我的家了!”
老夫人這話說得狠,嚇得秦氏忙跪倒在地:“媳婦哪里敢,都是那糊涂道士信口胡謅的,媳婦也不知怎么會變成這樣!”
慕云卿心說何止你不知道,連我也不知道。
不過仔細想來,這般結果與她原本的謀劃倒也并不相悖。
老夫人一定會趁此機會打壓大房,秦氏心生不滿必會疑心今日之事是不是孫氏在背后害她。
老夫人也會如此懷疑孫氏。
而孫氏呢,卻會猜測今日這一出兒是不是老夫人為了打壓大房師出有名所以親自做局。
倒是不會有人懷疑到慕云卿的頭上,因為她方才的表現太過被動,適當的示弱會讓敵人放松警惕,何況在侯府一干人眼里,慕云卿就該是被他們玩弄于股掌之中。
老夫人將秦氏狠狠斥責了一番,末了方才假惺惺道:“罷了罷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日后誰都不可再提及。”
眾人無不應是。
老夫人又對秦氏道:“三丫頭的臉還沒好,你近來便多去看看她,府中的事不用你操心。”
“……是。”秦氏不情不愿地應道。
“好了,我也累了,你們散了吧。”老夫人斂眸揮了揮手,沒什么精神的樣子。
走出寶墨堂的時候,慕云卿特意走快了些趕上秦氏的腳步,說風涼話似的來了句:“經此一事,大舅母往后行事可要穩妥些了,否則怕是還會惹得外祖母雷霆之怒,畢竟相比之下,二舅母那邊就太平得多,您說是不是?”
說完也不管秦氏是何反應,帶著一兩就走了。
秦氏聽出了慕云卿是在譏諷自己,正欲發作,可轉念一想忽然覺察出一絲不對勁兒,怎么出事的都是他們這邊的人,二房那邊卻那么消停,雖說也死了個姨娘,可哪里比得了她的兒子和女兒金貴!
難道是老二媳婦動的手腳?
秦氏陷入深思,連腳步都緩了幾分。
慕云卿站在回廊轉角那里掃了一眼她慢吞吞的背影,然后才嗤笑一聲帶著一兩回了自己的住處。
路上她忽然對一兩說:“方才早膳用得少,這會子有些餓了,你去廚房拿些點心。”
“奴婢這就去!”一兩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廚房的方向跑。
慕云卿是有意支開她的。
她自己先一步回了客院,對周嬤嬤說:“勞嬤嬤出府一趟,盯著那個清虛道長,看他都見過什么人、說過什么話。”
“是。”
“若他言行皆無異樣,嬤嬤便尋個機會扣下他好好審審,看能不能讓他說出幕后主使之人是誰。”
聞言,周嬤嬤一愣:“幕后主使……不是小姐您嗎?”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小姐您被人算計啦?!”
“……”慕云卿輕輕抿了下唇,心說嬤嬤我不要面子的嗎?
看著角落里的小魚干晃了下神,慕云卿隨即才又接著開口,將方才寶墨堂中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給周嬤嬤聽。
“真要動手時,嬤嬤須記得要等到晚上,別鬧出大動靜來。”
“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周嬤嬤頷首應下,不待一兩回來便出府去了。
至晚未歸。
是夜,柳遮花映,霧帳云屏,夜闌人靜。
慕云卿坐在窗邊的竹榻上看書,一兩在給她鋪床,都弄好了便道:“小姐,床鋪好了,您歇著吧。”
“不急。”
周嬤嬤還沒回來,清虛道長那邊是何情況她尚不清楚,哪里睡得安穩。
慕云卿本來是這么想的,可誰料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她竟覺得有些困倦,眼皮似有千斤重,眼睛酸澀,眼尾甚至暈出了一抹晶瑩。
一兩見狀忙說:“小姐困了就去睡吧。”
慕云卿輕輕揉了下眼睛,死鴨子嘴硬:“不困。”
一兩毫不客氣地拆穿她:“您困得都流眼淚了。”
慕云卿:“……”看破不說破嘛。
視線微轉,她看著博古架旁擺著的纏枝牡丹翠葉熏爐里飛旋的裊裊白煙,眸光微動。
一兩留意到她的目光,解釋道:“奴婢聽周嬤嬤說小姐昨晚沒有休息好,是以便點了些安神香,想讓您今晚睡得安穩一些。”
“嗯。”慕云卿淡淡地應了一聲,起身走過去細聞。
這安神香是慕云卿自己調制的,當中加了一味草藥,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動手腳,若有迷藥之類的摻和進去氣味一定會變。
她輕輕嗅了嗅,只覺香氣清雅,是她熟悉的味道,并無不妥。
“您在等周嬤嬤嗎?”一兩說著,視線落到外間:“話說起來,一下午沒見到周嬤嬤了,她怎的還未回來?”
“她在京中有個親戚,剛巧今日無事她便登門拜訪去了。”
“這樣啊,那想來今夜她未必回來了,小姐別等了,去睡吧。”許是怕慕云卿還堅持,一兩體貼地說:“再不濟您略歇歇眼睛也好,若有何要緊的事吩咐周嬤嬤,倘或她回來了奴婢第一時間叫醒您就是了。”
“……也好。”
合上手里的醫書遞給一兩,慕云卿轉身往榻邊走。
這困意來得忽然且洶涌,她不是沒有疑心的,所以剛剛才會去檢查那香料,她還給自己搭了個脈,結果并無異常,是以她估摸著,應當就是昨晚沒有睡好,加上點了安神香才會如此。
等到人往榻上一躺,腦袋一挨到枕頭,那困意更是鋪天蓋地地襲來。
一兩那邊才把帳幔撂下來,慕云卿覺得自己的意識便散了。
不消片刻,她便睡著了。
一兩在慕云卿榻邊守了好一會兒,直到聽見外面似乎傳來了一聲貓頭鷹的叫聲,她才悄然走了出去。
打開門,便見一襲黑袍的容錦站在廊下。
一兩跪拜在地,神色嚴肅,不復在慕云卿面前時的聒噪可愛,連聲音都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主子。”
“她睡下了?”容錦啟唇,聲音壓得很低,唯恐吵醒了房中人似的。
“是。”
“在這守著。”
&nbs > 話落,他抬腳走進房中,留一兩和南星看守在外面,一兩在明,南星在暗。
容錦進屋后,一兩才敢呼出屏著的那口氣,小手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的樣子。
南星從房檐上一躍而下,小聲問她:“我記得曲蓮調查回來的消息里說,慕姑娘頗通岐黃之術,你是怎么迷暈她的?”
一兩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模樣:“你顯然對我的實力有什么誤解。”
“這是何意?”
“我哪有那個本事!”一兩朝房中努了努嘴,聲音放得更輕:“法子是主子教的。”ωWW.